叫洋医生进宫，未必不可行，可是，现在是军机“叫起”，是最严肃的朝堂议政，怎么能够说什么“悄悄儿的”这种话？</p>
“母后皇太后眷注皇上拳拳之心，”关卓凡说道，“实在天地可鉴！臣等皆铭感五内！圣躬至重，原不该泥于旧例……”</p>
“就是，就是！”</p>
慈安赶忙附和，想了一想，又说道：“这样吧，‘荐医’这个事儿，我来旨，不要你们负责任。”</p>
这个话，于慈安原是好意，不过听在大军机们的耳中，分量就太重了，不由一起把身子向俯了一俯。</p>
“臣等岂敢卸责？”关卓凡说，“臣等……无地自容！”</p>
“啊？哦，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</p>
顿了顿，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我就是着急了，有些乱了手脚，你别介意，到底该怎么办，自然还是要听你……你们的。”</p>
说“你别介意”的时候，慈安犹未觉得“你”字有何不妥，说到第二个“你”字，才有所感觉，于是连忙改口为“你们”;。</p>
“母后皇太后体谅，臣等感激不尽！”</p>
顿了顿，关卓凡说道：“洋医生入宫，未必不可行，不过，轩军的医生，多是看外科的，却不一定合适——容臣去仔细寻访。”</p>
“好！”</p>
“皇上的脉案，”关卓凡说，“每一张，臣等都细细看过了，也问过太医了，臣等之中，亦有略通医道的……”</p>
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皇上的病症，看起来虽然甚重，但却是许多病都会有的症状，单靠这些症状，确诊何症，确实不大容易，总要再有一些佐证，才好真正确诊。现在就荐医入宫，只怕众说纷纭，更加莫衷一是，所以——”</p>
又顿了顿，说道：“请母后皇太后且宽厪虑，再等上一天两天；这一两天内，臣等不会干坐着，会抓紧辰光，寻访名医，预备‘内廷供奉’。”</p>
“好，那，你……你们就费心吧。”</p>
当天晚上，小皇帝连发噩梦，数度哭叫惊醒，手脚还会抽搐痉挛——这都是之前没有的。王守正和魏吉恩两个，以及长春宫太极殿的太监宫女，一宿不曾安枕，人人都折腾地人仰马翻。</p>
这些情况，自然不敢瞒着母后皇太后。</p>
慈安再也无法“且宽厪虑”了，关卓凡也说，今天之内，就会找齐“名医”，有中有西，有土有洋，明日一早，就叫他们入宫。</p>
不过，到了午，小皇帝高烧寒战的症状，突然减弱了许多，身上没有那么疼了，人也有些精神了。</p>
慈安接报，大喜过望：哎哟，这是要好起来了吗？</p>
王守正魏吉恩两个太医，却高兴不起来。</p>
因为，小皇帝的身上，出现了许多斑块，这些斑块，是绛紫色的，且隆了起来，同上一次那种淡红色的十分平滑的斑点，大不相同。</p>
慈安问：“是发疹子吗？”</p>
“呃，这个，”回话的是王守正，“回母后皇太后，应该是的……”</p>
“啊，那就好办了——你们多费心吧，皇上痊愈之后，我自有赏赐。”</p>
“呃，谢母后皇太后……”</p>
慈安对“发疹子”的概念是非常模糊的，本能地认为，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，上一次，皇帝不也是“发疹子”吗？那一次，没过几天就好了，龙体上，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来呢。</p>
既然已经确诊，又不是什么太严重的毛病，荐医入宫的事儿，就传旨撤了。</p>
王守正魏吉恩两个，却没有这么乐观。</p>
“发疹子”有很多种，麻疹风疹水痘，还有喉疹——即后世的“猩红热”，皇上身上的疹子，到底是哪一种呢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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